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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宠,本就如镜花水月,朝不保夕。他可以一时兴起,将她收入后宫,可往后那千千万万个日子,却要她自己挨过。没有可以依仗的家世,到时候恩宠亦不再,她将何以为继?今日的拒绝,或许会侥幸换回一线生机,但若就此承恩,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钮祜禄皇贵妃。
她没有胆子忤逆犯上,却也想保命……
玄烨静静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倏地,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一抹犀利、一抹玩味,“在每个宫里头,都有那充满野心想往上爬的人,也有只想平平静静、庸庸碌碌而没有大期冀的小角色,至于你,却似乎并不是个能够当小角色的人……”
耳畔,响起他冰冷若雾的声音,景宁惊疑莫定地抬头。他这是在说她孤芳自赏,不甘平庸吗……
那日之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延洪殿。倒是一月中有几次,招了福贵人侍寝。每一次,都是内务府总管李德全亲自前来。
靠着家中的体面,李德全算是宫中极为恩赏的宦官,从小入宫,便随侍圣驾,鞍前马后,不仅负责大内的供给储备,也照料皇帝的日常寝食,在宫中极有地位。
平日里,那些地位稍低些的妃嫔,见了他,都要将礼数尽量做到周全。他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从不轻易去哪个宫里,如今来了,自是要好好把握机会。
等福贵人走上轿子之后,景宁赶忙凑上前去,拉住李德全,将装得沉甸甸的红包塞进他的手里,“福主子最近的身子有些弱,体力不好,还望总管大人多多照拂才是……”
景宁这一批包衣,是由李德全亲自带进宫门的,相较于其他人,便多了一分情面。
“别的宫的娘娘们,都巴不得将牌子弄得靠前些,最好是让咱们万岁爷日日都能翻看到,你家主子可倒好,居然拧着来。老奴可真是头回见。莫不是你这个小丫环自作主张,故意坏你家主子的好事?”他在宫中浸润多年,深谙其中门道,却也对她的话有些意外。
赔着笑,景宁越发讨好,“总管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啊。我家主子最近确实身体欠佳,往后,等主子身体恢复了,还少不得要麻烦大人呢!”
侍寝固然是好事,但自从福贵人喝了那特别的补药,身子经不起太大的折腾,若是房事不当,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自伤其身,反而会有不孕的危险。
李德全将红包揣进怀里,笑眯眯地看着景宁,“小丫头挺会说话的。得了,老奴记下了!怎么,你不跟着来吗?”
景宁有一瞬的迟疑,转瞬,笑着摇头,“奴婢近日身体虚寒,就不跟着主子添麻烦了,若是惊扰了主子,奴婢这条小命可赔不起!”
随王伴驾这等事,除了召幸的妃嫔,带去的侍女清一色中等之姿,这样既不会狐媚惑主,亦不会太过寒碜,丢了主子的面子。随侍乾清宫,福贵人不带她去,她是心照不宣。况且,能躲开那等是非之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天凉露重,小丫头不为你家主子,为你自己也要保重好身体才是啊……”李德全笑着看了看景宁,临走,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景宁敛身下拜,恭送福贵人的轿子起驾。
这次伴福兮随去乾清宫的,是延洪殿的另一个宫婢,冬纯。她也是镶蓝旗包衣出身,娇小玲珑的身姿,模样却十分平常,是承蒙皇后洪恩,从储秀宫那边遣过来伺候的。
宫中一直有规矩,凡是新晋的妃嫔,皇后都会派身边的宫女去随侍。明为伺候,实为监视。皇后掌管后宫,总要保证眼线耳目遍布各个角落,想来这些被派遣过来的宫婢,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只是后宫的各个嫔妃嘴上不好说什么,私下里,却变着法地让这些被派过来的宫女吃尽苦头。单就福贵人而言,虽也是反感,但对待冬纯尚算客气厚道。
回到延洪殿,除了闲坐发呆,她并没有什么好做。
碧莲和夏竹已经被她遣去休息了,而她,要等到三更天以后,福贵人被召幸归来,才能去睡。长夜漫漫,她是那守夜的人。
披了一件长夹袄,将领口裹得紧紧的,景宁坐在殿前的长廊里。
此刻,距离三更天还早,她干脆靠着门槛,打瞌睡。
残月如钩。
紫禁城内,清寒的月,显得格外萧索。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夹杂着几句不十分清楚的谈话,景宁本就没有睡熟,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宁姐姐,外面怎么了?”碧莲闻声,叫醒了一侧同睡的夏竹,两人均披了衣裳出来观瞧。
早春时节,天寒露重,稍微穿得单薄,便忍不住打冷战。夏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喃喃地道:“想来是长春宫那边的慧主子又犯了病,正找御医前去诊治呢。”
“就算是找御医,也不用如此折腾法。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慧主子不好了吧……”碧莲水盈盈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一抹异彩,似笑,似幸灾乐祸。
景宁走到门廊边,扶着月亮门,静静向外望。
后宫宫规森严,入夜之后,严禁高声喧哗。慧贵人鄂卓氏所住的飒坤宫和长春宫隔着两道宫墙,可这么大的声响,怕是连储秀宫那边都要惊动了。
“听,又有人过去了!”夏竹屏住呼吸道。
倏地,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从相反的方向。
“真是要命了,竟然连皇后娘娘都被吵醒了!”
“今日在乾清宫侍寝的是我们家主子,皇后娘娘当然睡不着了!”碧莲笑得不以为然,仿佛侍寝的不是福贵人,而是她。
“唉,小怜和艾月她们可就惨了,”碧莲摇头叹息,“若是慧主子不幸早逝,那她们可是要跟着殉葬的!”
景宁并不知碧莲口中的小怜是哪个,出入长春宫几次,她并没有见过太多的宫女。只是那个脸颊圆润的艾月,她是有些印象的。记得上个月,自己还帮她提过水。
在景宁看来,那仅仅是善意的一面之缘,却不曾想,最后,自己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仅仅只有一次,失去了,便再也没机会。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什么都能够做出来。景宁本不懂那句话的分量,可当艾月哭着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景妹妹,我求你--”艾月死死地攥着她的衣摆,泪如雨下。
“你我同为宫婢,月姐姐你有什么遗愿,我自当尽力达成!”
慧贵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照这情形下去,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情。作为近侍宫婢的她,随时都有可能奉旨殉葬。
可艾月听到景宁的话,却一怔,转瞬,冷冷地笑了,“遗愿?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景宁,你必须帮我!”
欲望,是一个女子在深宫中唯一能够得到的馈赠。当年,她曾期冀攀龙附凤,却不料主子得了痨病,这辈子都注定与凄凄冷宫结缘。后来只希望平静地度过余生,可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再次打破了她的美梦--当所有的希冀都已经成了泡影,她现在仅存的念想,就只有活命。
活命……
“依照大清律例,八旗包衣佐领下奴仆皆要随主殉葬,可我只是一介宫婢,能有何方法逃出生天?除非,有奇迹。”艾月死死地盯着景宁,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后来,当我误打误撞,遇见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才知道原来奇迹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那天景宁将延洪殿的一应奴婢宫人遣散,一个人在寝殿看着凉药发呆的时候,她刚好去飒坤宫。那些小小的红色药丸,自己是见过的。
“当年,皇后娘娘恩威并施赐予慧贵人的,也是那种东西,可它却出现在了你的手里。景宁,你我同在深宫,同样是内务府出来的人,应该都知道,那药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入宫五年,她早已看惯形形色色,内里机心,终究是殊途同归。宫闱之中,处处陷阱、处处机关,永远都不缺的就是秘密。倘若有能力掌握别人的秘密,那就掌握了活命的筹码。
那日她撞见景宁拿着凉药,却不声不响地走开了。原本,她是打算装作不知的……可,如今生死攸关,她没办法不将那作为资本,哪怕是威胁。
景宁怔怔地看着艾月,小腿被她死死地抓着,钝钝地疼,“那东西是在我手里,我也清楚是做什么用的……可与你何干?”
仅凭一个小小的药瓶,是证明不了什么的,况且,那药她根本没下。
“与我何干?”艾月一脸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景宁,若是我将凉药一事告知福贵人,到时候,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吧!”
她说到此,索性站起身,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何你却偏偏如此!”景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如何会结下如此仇怨?还是说,生在宫廷的女子原本就是这般歹毒,明知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人。“况且,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帮你,我也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宫婢,你让我怎么帮?拿什么帮?替你去殉葬吗……”
她未免太过痴人说梦。
“景宁,你不是我,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艾月听后,却蓦地厉声推开她,“你进宫,伺候的是新晋贵人,住的是华丽的寝殿,受的是旁人羡慕不及的赏赐,可我呢……我出身比你好,入宫比你早,辛辛苦苦伺候五年,到头来,却换得个殉葬的下场……”
怎么能够相信,怎么能?她今年才十八岁,一个女子如花的年纪,却马上就要被处死了,还是因为那么一个可笑而残酷的理由!
“月姐姐,殉葬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上尚不敢违背,何况我一个奴婢!”
景宁苦口婆心,艾月的目光却冷了,“你说你无能为力,不,不会的--景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缓缓地走到景宁身前,轻轻地握住了景宁的肩,“那天下午,我全都看见了……”
那日?下午……
景宁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她。
艾月越发笑靥如花,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纤纤十指就像那附骨之蛆,“天可怜见,景宁,你是多么的幸运,要知道,皇上的青睐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遇……更何况,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你既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如何不能够拉我一把……”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