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日百花踏青来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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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落下，屋子里点上的蜡烛映在墙上发出昏黄的光。苏慜岚捧着册子哭笑不得地看着耍赖皮的父亲，无奈道：“父亲，您也是一家之主，一族之长，逢年过节的族里或祭祀或有聚会活动都要您来主办，这上边都是去年亲戚同僚礼节往来的记录，还有咱们府上人事调动的记录，女儿前年才管家，手还生着呢，您好歹也看上一眼，让女儿放心啊。”

苏父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懂得你们内院儿的事？你尽管办就是了。”

“前儿我打发了一批人，里头也有父亲和哥哥的奴才。我怕…..”

“怕什么？”苏父瞪了她一眼：“咱们家的闺女，天大地大连爹都不怕，怕什么奴才？这府里头你爹和你大哥都是常年在外头的，你二哥现下又只管读书，你便是头等的主子，主子有什么吩咐，他们做奴才的还敢反了不成？林东，林东！着我的吩咐下去，以后这苏府只归咱们大小姐管，让他们有别心得都老实着点，咱们府里虽没有家法，可老爷我带兵打仗，军法多着呢！”

大管家连忙点头出去按原话吩咐。苏慜岚叹了口气，又道：“还有就是二妹的事儿。舒儿她也有四岁了，恐怕连大哥二哥的模样都不记得。她小人儿家的也不知道好坏，前儿要不是我偶然遇见，还不知道她被奶嬷嬷欺负着生了病都没得好药吃。爹有空也去看看二妹？”

“这不是我没时间嘛。”苏父摸了摸脑袋，他心里还是不喜那个小女的。苏慜岚瞪了他一眼：“现下不就有空吗？娘要是知道爹和哥哥这么对二妹，还不气得跟爹耍鞭子？”

“别别，可别吓你爹，不就是看看闺女嘛，当爹的当然要看。”苏父想了想道：“这么着吧，后儿个花朝节也带她一块去，让她出去散散心，到时候说不定就好了。”

苏慜岚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二妹这么大，还没出过苏府半步呢。爹可不能再不疼二妹了！”

“好好好。”苏父点头答应着，心里嘀咕道，这大闺女，真是越来越不把她爹放在眼里了，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农历二月十二，花神女夷诞生的日子。这日按照大梁的习俗，姑娘们要结伴而行，赏花潮踏青草，扑彩蝶作花糕，系彩带于花枝上，逛庙会以祝花神。

苏家一家难得相聚，苏慜岚一大清早起身梳洗，着一身碧水天青色锦缎绣银色云纹的齐腰襦裙，外穿一件鹅黄色绣花草披风，梳着朝云近香髻，两边簪着两支精细小巧的折扇累金簪，后别一朵新摘的黄玉兰花，发髻尾端系着青色丝带，耳上挂着珍珠环，额上贴红玉梅花钿，手腕带着嵌珠美人镯。打扮好后简单得用过早膳，苏慜岚便前去和蕊斋接小妹舒儿。

来到和蕊斋时恰逢小妹苏意姝用早膳。苏慜岚在一旁陪着她，她打量着妹妹，穿着一身海棠红绣兰花花纹的对襟上衣，着一条杏红色撒花百褶裙，梳着双螺髻，系着粉色丝带，髻间别着掐丝鎏金莲，耳边的两个小辫垂下来，露出的小耳朵上带着水滴宝石环，瞧着面色比从前红润了不少。苏慜岚稍稍放下心，等小妹喝了药后带着满脸期待神色的她前去给父亲请安。

按着一般大家子的规矩，小辈要在给长辈请安后方能用膳。只是苏父习惯早起武练，要耽搁一会儿时间，他又不喜欢文人那套规矩，便免了姐妹俩请安。但是苏慜岚想着妹妹有好些日子没见父亲了，便带着她过来前院儿。

见了许久未见得小女，发现她还很害怕自己躲在大女身后，威风霸道了一辈子的苏父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么软乎乎、白嫩嫩的团子面前无能为力。他大声咳嗽了两声，遏制住自己想把小女抛到天上接住的暗搓搓的想法，压低了嗓门叫管家去把那两个臭小子喊过来见过他们小妹。

“看，这是你们妹妹。”

两个傻儿子像是看傻爹一样的表情激怒了苏父，他上前去往两个人的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脚，呲牙咧嘴地说道：“我看你们俩也好久没见你们小妹了吧？还不快去亲近亲近。”

苏志勇闻言上前去对着苏慜岚身后探出的小脑袋咧嘴笑了一下，苏意姝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贴在了姐姐身后。苏父拍了一下大儿子脑袋怒道：“别吓坏了你妹妹。”

苏懋文想了一会儿，将腰间挂着的一块半圆玉佩拿下来，一脸温柔地半蹲在苏意姝面前笑道：“舒儿，我是你二哥，好久不见，这块玉佩送给你，喜欢吗？”

苏意姝抬头看了看点头的姐姐，伸手接过玉佩，看着二哥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谢谢。苏志勇连忙也跳出来从靴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个是大哥送你的。”

“大哥！”苏慜岚连忙拦住，嗔怪地说：“这玩意儿舒儿怎么能碰，快拿回去。”

被老爹弟妹齐齐瞪眼的苏志勇回过神来，连忙收回了匕首，摸着脑袋对苏意姝笑道：“待会儿哥带你去逛庙会，妹妹想要啥，哥都给你买。”

半懂半不懂地听了大哥的话，苏意姝下意识地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就见对方的嘴巴咧开更大了。她打了个哆嗦，紧紧地攥住了姐姐的衣裳。

大梁定都在封京，于黄河北部三面环山，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因为它独特的地形，故而虽是北方，但一入春日便暖和起来，此时虽无南方的迤逦风光，却独有一股令人欣然之感。

按着苏父和苏慜岚的计划，今日家人先是到城东的花神庙祈福游玩，再从内直接乘画舫而出游览，接着去南边的庙会游玩，到晚上再放花灯。

苏父和苏家二子在外骑马，苏家姐妹俩同坐一辆翠盖朱轮蓝绸车，其丫鬟青菀、蝉衣并玉簪、银镯则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另有两个嬷嬷和一个管家娘子、五六个小厮和四个护卫跟着。花神庙常来的都是女客，又是供神像的场所，因而入庙后，苏慜岚便把自己头上和妹妹头上带的遮纱帽摘了下来。姐妹俩手挽着手朝着正庙殿走去，苏父三人觉得无聊，又怕惊到其他女客，便吩咐好下人们跟着，带着三两个小厮去后山散步。

离开了家里的男人，苏意姝的胆子这才大起来。她偷偷往上瞄了一眼，只见上方供着一位穿着白色衣裳，出尘脱俗，飘飘然踏着云彩的女神仙，正是花神女夷。随后她便低下头乖乖地学着姐姐的动作跪拜花神，而后一旁站着的姑子送上来两个签筒，苏慜岚捧着竹签轻轻的摇晃着，脑子里飘过她上辈子的过往，忽得筒中掉落一支竹签，姑子弯腰捡起递送给她，苏慜岚低头一看，只见签文上写着一首诗：

绿柳苍苍正当时，任君此去做乾坤；花果结实无残谢，福禄自有庆家门。①

是上上签，家运世事兴旺，求缘必遂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