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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给那女孩吓了一跳:“呀!这还有个人呐!刚从后面过来根本看不到……阿姨,这没有人吗?”“嗯,没人,原本那个座位上的人下车了。”夏雪平平静地说道,又转过了头。

那女孩笑着看了我一眼,仿佛跟我认识了好久似的,高抬着腿,用大腿内侧蹭着我的裤管踏进了我左手边那个座位的区域。而夏雪平冷笑着看着我这边,待我转过头望向她的时候,她又十分置气地别过头,漫不经心地瞥着铁路两旁的风景。

其实从夏雪平的眼神和嘴角变化,我也能看出来她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也有些后悔;而在这一天的很久很久以后,夏雪平才告诉我,其实在这一天早上之前好几个夜里,夏雪平都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苏媚珍醒了,然后一下子复制出是个苏媚珍来,那些“苏媚珍们”把夏雪平浑身上下剥得精光,又往她的身上泼满了屎尿和鲜血,把她拉到大街上围观;而在众人围着夏雪平骂着脏话的时候,在人群里那十个苏媚珍竟然脱光了,然后拉着我到她身边为众人表演起活春宫来,于是那些围观的人一边往她身上丢着粪便、垃圾,一边为苏媚珍们和我抛上鲜花。埋在苏媚珍们的肉弹中的我,居然也开始骂起她来,并且还对她炫耀着自己可以左拥右抱那些苏媚珍们肥硕淫媚的身躯。

而与夏雪平隔着一条过道和一排座位的我,我总觉得自己其实没做错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错了。于是,这天早上成为了我和她开始了母子禁恋之后第一个令人觉得难过的早晨,这个早晨充满了难过、痛苦与尴尬。

一路上,旁边这个女生一直在跟我找话茬搭讪,我基本上没说几个字,而这姑娘基本上快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的底子都交代了。车厢里只有我、夏雪平和这个小女生,但听起来却像是十几个人在一起说群口相声似的。小丫头是Q市人,某个寄宿制国际学校的高中生,马上要到美国留学上大学,而今天刚满十八岁,于是她奇思妙想逃课一天,期待着在高铁上来一场艳遇——对于她的说辞,就算我是个单身男性我想我也会对此产生怀疑:若真是想要艳遇,最好的方式其实是买一张卧铺列车的票,一下子就能在车上待七八个小时的那种,想怎么遇都行;我又打量了眼前这姑娘,双眼漏神、一脸的按照日系美妆浓妆艳抹的粉底和腮红、一身看着不起眼但满是大logo的名牌,再加上她说话时满嘴的“xswl”、“awsl”这些她要是不解释我都听不懂的代码,让我的心里多少放下了一些戒备;可这姑娘实在是太能自嗨,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完全是自言自语,但是越聊越高兴,越聊话越多,我实在觉得吵闹,于是我拿出了自己那副入耳式耳机,警告她别再出声,那姑娘立刻用着又惊又喜的目光看着我,在我还没把歌曲从手机里点出的时候,俨然听到她在一旁悄悄说道:“妈呀……好爷们儿的小哥哥,太男人了……要是能陪我出国做我男朋友就好了……”我侧过脸翻了个白眼,却听到另一旁的夏雪平,正冲着我这边窃笑着。

再没过一会儿,乘务员开始为乘客端上了水果、糕点、冰水和果汁。我正端着手中的那杯苹果汁,正调弄着手机上的浏览页面,那姑娘端着矿泉水瓶便直接朝我的杯子撞了过来:“小哥哥,干杯!”但我手中那杯子却是那种软塑料杯,本身我端着冰凉饮料的时候就得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机上的时候被她如此猝不及防地一撞,苹果汁一下子就洒处了一大半到我的牛仔裤上。

“呀,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瞪了一眼那姑娘,丢了杯子收起桌板,便站起了身。眼见着那姑娘委屈地喝着那瓶乘务员刚递上来的矿泉水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也没好发作,只是把手机揣好;因为最近的两个洗手间里此时都有人,于是我只能憋屈地走向了隔着两节二等座车厢的洗手间。

我抽出几张卫生纸擦干了裤管表面的果汁,又高抬腿用烘干机烘烤着裤管。正在这时,隔着洗手间的门板,我听到了两个男人在鬼鬼祟祟的对话,出于条件反射,我立刻放下了腿,然后轻轻拉开了洗手间门栓,让门锁在外面看起来是绿色“无人使用”的状态,并仔细偷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下药了么?”“都搞定了。”“没被别人发现吧?尤其是乘警?”这个声音,我似乎在哪听过。

“别的乘警在后面几节车厢呢,有个老乘警要退休了,他们在帮那个老头办欢送活动;茜茜现在已经被我药翻了,等帮你们干完事,我再把她肏了,然后我假装跟她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她头脑简单,再加上她平时就对我挺有好感的,我估计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嗯,那等下我在E站就下车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摆平。记住了,我只要一等座第一排左手边那个女的;要是那个男的有醒过来的迹象,有必要的话,你可以用这个把他勒死!”之后,其中一个人似乎给了另一个人什么东西。

“明白了。你在五号车厢等着,那有一个弃用的医务室,我一会儿就把人带去。”“你小心点,那俩人可都不好对付。”“知道了。”——一股冷汗同时从我的前胸后背和四肢冒了出来:一等座第一排那个男的,不就应该是我么?而左手边那个女的,现在虽然是那个吵闹的女生,但本来,应该是夏雪平。

我心里十分着急,但却也没急着从洗手间里出去,我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出门就是在“送人头”。但听见此刻确有一个脚步声往五号车厢那边远去,而另一边,突然走来一个中年妇女,开口问道:“小伙,我问一下,你们这车上哪有接热水的地方啊?”“您好,二号车厢和三号车厢的饮水器里发热电阻都坏了;四号车厢和餐车里都有热水。”——刚刚那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听起来这人应该是这趟车上的男乘务员。

“哎我的天,这么费劲啊!怎么整的,饮水器还坏了……就你们这趟车还是优秀列车组呐?”“不好意思啊……这样,乘客,您先回到座位上等候,稍等一下我叫我的同事那暖水瓶给您倒热水行吗?请您耐心等候。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万分抱歉!”“那行吧……阿姨看你也是个有礼貌的,也不计较了。快着点啊,我孙子还等着喝热果汁呢!”“实在不好意思……”听着那乘务员跟那中年女人离开,我才悄悄从厕所里面走出,但见一个一米七左右的穿着西装制服的男列车员刚安排一个烫了卷发的矮胖妇女坐下,脸上微笑着,手里还拿着一只看起来像是小纸卡片的东西——我认识那东西,警院的元旦晚会我年年都是场务副导演,那东西便是弹奏吉他、小提琴,或者古筝、扬琴所用的钢丝琴弦。想必是因为那大妈过去跟这乘务员要热水,因此他还没来得及把这琴弦拆包。

我该怎么办?

——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下意识往后腰一摸,但那里是空的;徐远交给我的那把手枪被我放在了风衣里怀口袋里,而就算是手枪被我别在腰后,此时我的身份也只是个普通乘客,那手枪还没消音器,所以这一刻就算有枪在手我也没办法用。

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一边问着自己对策,一边摸了一下手机,我本想着联系夏雪平,但是下一秒我却像着了魔一般,看到在一个空座位的桌板上放着一个带盖瓷茶杯,于是我并没有去掏裤兜里的手机,而是直接捏着茶杯上的盖捻,把杯盖握在手里,然后加快了脚步紧跟着那个乘务员。

那男乘务员走到三号和二号车厢中间的时候,一边往一号一等座车厢里望去,一边对着垃圾箱口拆着那包琴弦的纸质包装。我看准了他身后那洗手间里已经没人,于是我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回过左手打开了身后洗手间的感应门锁,紧接着用屁股把洗手间们顶开了一个门缝,然后抬起左手猛地捂住那乘务员的嘴巴,右臂用力地锁住那人的脖子,用力往后一退,直接带着他就往厕所里窜。

那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带进了洗手间,见我抬腿踢上拉门,他一面不停挣扎着踹着厕所门,一面把头往后一撞,正好撞到了我的眼眶上。我的眼前一黑,疼得双眼都流出清泪,听着他在不停地用脚踹门,心说要是他把别人招来可就麻烦了……我其实心里慌张得很,慌张到阴囊上满是冷汗、阴茎都萎缩了、大腿内侧像是发烧一样滚烫,但另一边我晃了晃头,脑袋里清明得很,我来不及多想,照着不锈钢洗手盆把右手里握着的瓷杯盖拼命一砸,接着又握着那陶瓷碎片对准了那人的脖子,从他的颈部左边的大筋狠狠扎了进去,接着也不知道从哪给我的那么大力气,让我往右拼命一划,在我耳边只听见“咔哒——咔哒”两声,仿佛吃烤鸡时嚼动那三角脆骨时嘴里发出的声音,又听那男人拼命往上挣扎着,在我怀里闷咳了一声,然后便断了气。

半秒之中,“呲”的一声,一股血流便从那划口中喷出,溅到了洗手间门上、镜子上、水槽里、地面上,还有我今天穿着的这件白色衬衫上……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杀人了。

眼前这个男人,死不瞑目,尸身未凉。

这一刻我的一半灵魂想要瘫坐在地上哭,而我的另一半灵魂却引导着我冷静地推着那个从脖子里还在往外喷血的尸体,把他扶到马桶上后将他的衬衫脱了下来,绑在他的脖子上勒紧,这样便暂时止住了从这人尸体里往外喷溅的血液;接着我在他全身上下仔细摸着,果然摸到了一把形状怪异的凹口钥匙,上面还用透明胶贴着一张纸签,上面写着“WC通用”。

厕所的空气中此刻除了樟脑球的清香和一丝丝尿骚味道之外,彻底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我深吸了口气,然后淡定地从身上脱掉那件被染红的白色衬衫,用衬衫擦干净了洗手间门上、镜子上,以及其他所有沾血的地方全部擦干净,又淡定地洗了把脸——我刚准备在手上和脸上打满清洁泡沫,可看着两只手上流出的殷红鲜血,我突然忍不住把手放到了自己唇边,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但再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我又连忙放下了手,吐掉了嘴里的东西,然后迅速地挤压着清洁泡沫器,把手疯狂地用水流冲洗着。我用自己的已经变成血红色、已经开始氧化发硬的衬衫擦干自己的双手和面部肌肤,又用它包裹起卫生间里所有的陶瓷碎片。紧接着,我迟疑了片刻,又从那人的裤兜里摸出了他的手机,连按带砸,总算是给那部手机关了机。

我深呼吸了几十个回合,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出了卫生间,此刻正好没有人从这里路过,而前后两节车厢的人大都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手机看电脑,于是我乘人不备用,那把钥匙把厕所门锁紧,又拧了两下门把手、用手触碰了两下触发式门锁,确认这厕所门不会被人轻易打开之后我才转身匆匆离开,将手里的衬衫和陶瓷碎片还有那部手机一股脑丢进了垃圾箱里。

回到一等座车厢里,看着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却满身冷汗的我,夏雪平也愣住了——而此时,夏雪平正单膝跪在我的座位上,焦急地顶着那个聒噪的女高中生,轻轻抬手拍着那姑娘的脸颊;那姑娘脸颊苍白、口吐白沫,但呼吸节奏还算稳定,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大碍。

“怎么了?”夏雪平看出事情不对,也一改刚刚的冷漠,担心地攥住了我的胳膊,“你衣服呢?”夏雪平问完,立刻转身抬手搬下行李箱,帮我找那件高领保暖衣。

“……我……我杀人了!”我大喘着气,低声对夏雪平说道,又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身边那个已经被药昏过去的女孩。

夏雪平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愣了一秒,紧接着赶忙站起身,抬手搬下行李架上我的那只拉杆箱,从里面翻出了我的那件白色高领打底衫,然后她有条不紊地迅速把打底衫给我套上,又握着我此刻冰冷的右手,把我拉到了座位上拍拍肩膀让我坐下:“你先坐下缓缓。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继续说道,但此时的我已经语无伦次:“有人……刚才好像我听见有人想要把你带走……不知道给刚刚在别的乘务员派发对我矿泉水里下了什么药,那人以为你昏过去了,是准备抬你的……另一个人说,还要他勒死我……那瓶水被这小丫头片子喝了……”夏雪平听罢,眼神里充满了担心和紧张,同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刚吐了差不多两杯水似的东西……但没什么大碍,现在睡着了而已。”我转动了一下放在我座位上和我左手旁那个女高中生桌板上的乘务组赠送的矿泉水瓶,只见在瓶身上全都有一个微小的针孔,但因为那针孔太细小,如果不挤压瓶身,从那里几乎根本不会漏出一滴水,而且那针孔是扎在水瓶商标的加粗行楷字旁边的,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而再看夏雪平刚刚坐着的座位上,她那瓶水根本都没打开。

夏雪平继续对我追问道:“秋岩,对方那两个,都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是乘务员,被我杀的那个……他好像有个同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五号车厢有一个医务室,那个人在那等着他把你抬过去。”夏雪平沉吟片刻,又对我问道:“你杀掉的那个,尸体处理好了么?——你先冷静一下,再好好给我讲讲刚才你听到的、看到的,以及你怎么动的手。”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喝着自己从温泉山庄里带出来的矿泉水,把刚刚听到的那两个人的对话和杀掉那个乘务员的过程都跟夏雪平说了。夏雪平想了想,又对我问道:“那男的那串钥匙呢?你扔了没?”我赫然发现那串钥匙竟然还被我握在手里,于是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把钥匙递给了夏雪平。

夏雪平拿了钥匙,便转身准备离去。

“我……我跟你去!”这时候,我已经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自己那把手枪。我心想,夏雪平应该可能是要去五号车厢跟那已经死去的男乘务员的同伙交手,于是立即紧张起来,但即便我惊魂未定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冒险。

“收起来!”夏雪平瞪了我一眼,又果断地对我命令道,“我不是去那个医务室!待在这儿别动!”说完,她的身影便顺着座位之间的过道迅速远去。

我无力地跌在椅背上,把刚刚沾满鲜血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鼻翼下,贪婪地嗅着……刚杀了人之后的我,此刻当然害怕:因为就在刚刚我捂着那个人的嘴巴让他产生窒息与绝望心理,在我的怀里痛苦挣扎,而我将那杯盖碎片插入他的脖子中的时候,咬牙切齿、全身冷汗的我,竟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畅快——甚至这种畅快要比阴茎插入膣户或肛肠里来得更舒服、更直接;在那入注血流从那人的颈动脉里喷涌而出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所分泌出的多巴胺,似乎要比夏雪平每天晚上为我按摩前列腺时都要多上十几倍……血液中那种鲜甜的气味,以及从伤口里喷薄而出时的声音,对我来说竟是一种莫名的享受。在那一刻,我赫然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激发出来,仿佛一颗被深深掩埋许久的种子一瞬间破土萌芽,又仿佛沉睡在棺椁一般茧房里那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的干蛹得到了滋养,在霎那间破茧成蝶——我似乎害怕的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我发现我自己对于杀人这件事似乎并不畏惧,并且,在我的内心还产生了一丝小小的上瘾的感觉——而我所以为的,我期望的只是当我面对着段亦澄、面对着苏媚珍、面对着艾立威的时候才应该产生这种毫无负罪感的快慰和笃定;而明明昨天以前的我,昨天以前那个对什么事情都得过且过的何秋岩,连踩死一只蟑螂都心有余悸。

十五分钟之后,夏雪平又回到了我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平静地拉着我的手,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把我拽到了她一直坐着的右半片靠窗的座位,让我安静地坐好,然后她一把搂过我的头颈,让我枕在她的结实的肩膀上。

“乖,小混蛋,没事了。”夏雪平轻抚着我的头发,用脸颊贴着我的额头对我说道。

“你刚才是干什么去了?”我疑惑地问道。

“那个值班女乘警不是也被下药了、其他乘警不都不在么么,我就潜进值班室,把关于你刚刚动手时候那段监控录像删掉了。”夏雪平亲吻着我的额头对我再一次安慰道,“没事了。”“那……”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继续对夏雪平轻声问着,“等一下到E站的时候,要不要赶紧下车?我害怕……”“傻孩子,E站到G市还有一百多公里,你我临时怎么找车子?这个时候下车、再找车,肯定会被人怀疑;刚刚我已经删掉你你在二三号车厢之间的监控录像了,还有我刚刚潜进去时候的,只留下你在三四号车厢、还有那个男乘务员跟他同伙在一起时候的记录,这样的话,就算是有人怀疑,也应该不会怀疑到你头上,而是怀疑到那个同伙身上。你现在千万别过度担心,要冷静,明白么?”夏雪平耐心地对我说道。

“那要不要在探探他那个同伙……”我话还没问完,车已经停到了E站。

“看样子,那人应该是下车了。”夏雪平叹了口气,站起身回过头,望向车中那一条笔直的过道,摇了摇头。她看着后面几节车厢内的情况,忽然眉头一皱,然后那处自己的手机,调节了一下保存的视频,接着对我问道:“小混蛋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偷车贼!”但见视频上的我刚刚走进洗手间,没一会,之前刚被我杀掉的那名男乘务员便在洗手间门口与一个高颧骨、塌鼻梁小眼睛的男人说起话来,我立刻对夏雪平点了点头:“对,就是他!欸?等一下……”——我终于想起,这张脸,我不止是那天晚上在夏雪平的车子旁边见过:“干什么的?”“诶呦!……他妈的吓死俺了!你他妈的管我干什么的?……有病!”那是一张同样鬼鬼祟祟的脸,仔细打量着夏雪平公寓的门,还不停地从廊窗往屋子里寻觅着。

“你骂谁呢?到底是干什么的!”而当我那天把手枪顶在他的脑门上的时候,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悲忸、慌张、可怜,可现在想想,他的眼里分明没有丝毫恐惧:“兄……兄弟……俺这实在对不住,我说话就爱带点啷当……我就是想问问这是不是12栋302?”“‘债主’……‘王毓芬’?‘地址:F市长胜路馨园小区12栋302’……你走错了,12栋再往前一个楼才是。”“……谢……谢谢啊!……这城里人可都不好惹……一个个的脾气贼大啊!”他的语气里确实充满颤抖,但我现在才记起来,在他说完之后,他还很侥幸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得意,和对我的挑衅意味。

——“夏雪平,你记不记得……”我抿了抿嘴,有些羞怯地看着她,“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强吻你的那天,我跟你说过在走廊里我遇到了一个问路的?”夏雪平听了我的前半句,脸上立刻一红,还冒出一丝带着愠怒的笑意,接着她严肃地看着我:“记得啊。那个‘问路的’也是这个人对吧。”我点了点头担忧地看着夏雪平:“看来他老早就盯上你了。”“这不稀奇。”夏雪平屏住呼吸闭着眼,又缓缓坐下搂着我的肩膀,“没事的,我估计经过这一次,短期内他不敢对我怎么样了。”“他会是来杀你的么?和艾立威找的那些黑道杀手一样的?”“或许吧……”夏雪平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想要杀我的,真的太多了。”“不对,那个人应该不是想杀你,他是想把你掳走,如果想杀你在这就可以做到了。”“无所谓了……”夏雪平说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直接又把我的头按到了她的肩膀上,呼吸着我的头发的味道,而她身上的发香汗味,又何尝不是侵袭着我的嗅觉。

就这样地沉默了片刻,我又忍不住开了口,却没想到在她的嘴里同时也说出了一句话:—“你没事就好。”—“我更担心你呢。”我抬起头看着夏雪平,刚刚在我心中因杀戮而留下的阴霾,在这一瞬间被夏雪平似彩虹一样绮丽的笑容驱散,早上因为我所面对的电视上播放AV画面而令她心生的羞怒,也就此不见——我正想到这,只听夏雪平又说道:“以后不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一个个的多丑……”“嘿嘿,我不看了!——我就看你,你哪哪都比那些漂亮!”我轻声说道,依旧倚着夏雪平的肩膀闭着眼睛;但我心里仍是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那洗手间里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下一秒就有乘警过来把我铐走,而我明明差点被杀却有口说不清。

恰在这个时候,一直昏迷的那个逃课的女高中生正巧醒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往我和夏雪平这边一看,那姑娘马上很自责地拍了拍自己脑门:“……好好的晕个什么车啊!已经到手的小哥哥,居然也能被漂亮怪阿姨抢走!可真是的!”躺在夏雪平身上的我简直哭笑不得,夏雪平也跟着轻轻笑了两声,继续抚摸着我的额头,然后拿出了自己那部iPod,给我塞上了一只耳机,让我跟她一起听着那些舒缓的情歌,慢慢地把紧绷的神经放松。

可是事情却的确按照夏雪平所预估的那样,列车于E站短暂停留十五分钟之后再次发车直至到达G市,几乎完全没人发现在这趟车的洗手间里有一个被人割了喉的死尸;中途月台上的清洁工直接换下了垃圾袋,那原本装着那部被我捣毁的手机和被血衣包裹的陶瓷碎片的塑料袋,被那清洁工阿姨直接扎紧口子丢进了电瓶垃圾车,里面的东西连看都没看一眼;偶尔有几个着急去洗手间的,走到那个门口,只见厕所门是被锁着的、且门口的指示灯显示的是“使用中”,倒也没人在意。

而这期间,的确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乘警,在另一名满面媚态的女乘务员为乘客倒水的时候,在一号车厢后半阙来询问过一次:“璇璇,看见高宇了么?”“高宇?”那女乘务员带着满脸了然一切的表情,对女乘警讪笑道:“高宇不应该跟你在一起呢么?我还以为大家都趁着给老顾做欢送会,你俩单独在值班室里,嘻嘻……‘朝朝又暮暮,嗯嗯又啊啊’!”“瞎说什么呢?我能看上他?就他那人,三句话离不开被窝的,我看着他就恶心!”那女乘警话虽如此,但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明明眼睛朝右下看去,分明是脑子里在想着谁人似的的痴态,接着她回过神又问道,“我是着急找他,他好像把我那串钥匙拿走了,还没还我呢!车钥匙我倒是可以问4S店再配,家里钥匙怎么办?——我爸妈跟着单位旅行团去外地玩了,我要是没钥匙我进不去家门啊!”。

此刻我手心里冒出的冷汗,让我还没发觉,夏雪平却先感受到了,夏雪平为了安抚我,紧紧握了两下我的手,然后又让我枕在她的乳房上面,她一把揽过了我的身子,像在我小时候她哄着我睡觉时那样,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着。这个动作的确令人感觉幼稚得很,但又令此刻的我心中特别的踏实。

“你还能把钥匙给他?那他真不一定拿去之后干啥了,更不一定什么时候还回来。”那个名叫璇璇的女乘务员不屑地说道,“上次我借他的对讲机他还没还我呢,那可是咱乘务段发的,公家的东西呢!就因为这个我还被罚了半个月工资!茜茜,我劝你啊,对于高宇那样的人,还是趁早离远点为好。”那个叫茜茜的乘警抿了抿嘴,没接这个话茬,四处环顾了一遍然后心急如焚依旧地说道:“哎哟,现在也不是讨论他是啥人的问题啊……晚上我没地方睡觉了怎么办?”“呵呵,那你来我家住吧!反正我也离婚,我家就我和小伦俩人——我说茜茜,你还不明白么,这高宇就明摆着是想把你钥匙藏起来,等到了G市之后让你去他家!趁人之危你懂吧?”“唉……”这个茜茜警官依旧不跟对方往话题上聊,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你说这高宇他啥意思,他也别躲着我吧?我整趟车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他在哪?”“他不能是在厕所呢吧?”——我心中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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